我的生命,正以一種沉重而緩慢的方式,從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里流逝。
ICU病房里很安靜,只有各種儀器發(fā)出的、單調(diào)的“滴滴”聲,像一枚枚釘子,
將我釘在這張白色的病床上,也像我生命倒計時的秒針。癌癥晚期,骨轉(zhuǎn)移。醫(yī)生說,
我能清醒的時間不多了。我費力地轉(zhuǎn)動眼球,看著窗外。天色已經(jīng)完全黑了,
城市的霓虹透過玻璃,在我模糊的視野里,氤氳成一片沒有意義的、混亂的光斑。
護士剛剛幫我注射了嗎啡,但那種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、尖銳的疼痛,依然像附骨之疽,
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(jīng)末梢的哀鳴。我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,側(cè)過頭,
摸到了枕頭下的手機。屏幕亮起,映出我一張枯槁的、完全陌生的臉。解鎖,
點開那個置頂?shù)膶υ捒?。備注是:沈渡。我們的聊天記錄,還停留在一周前。
我問他什么時候回來,他說項目忙,要晚一點。我笑了,那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。
我知道他不忙,只是林初瑤回來了。他那個分開了五年,
卻依然在他心口上留著一道朱砂印的白月光。我的手指,因為化療的副作用,抖得厲害。
摸索了很久,才顫顫巍巍地打下一行字?!旧蚨?,我好疼啊。你能不能……來看看我。
】這是我最后的求救。也是我最后的告白。
我把所有的矜持、所有的偽裝、所有“不給你添麻煩”的懂事,都在這一刻,徹底撕碎了。
發(fā)送。然后,我鬼使神差地,點開了朋友圈。最新的一條,就是他發(fā)的。在十分鐘前。
照片里,是一個布置得如同童話仙境般的生日派對。巨大的水晶吊燈,鋪滿玫瑰的花墻,
還有一個精致得像藝術(shù)品的九層蛋糕。沈渡就站在蛋糕旁。
他穿著我親手為他挑選的、卻一次都沒見他穿過的高定西裝,英俊得像個王子。他的手臂,
親密地攬著一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女孩,正低頭,溫柔地為她戴上一頂小小的皇冠。
那個女孩,是林初瑤。照片里的她,笑得燦爛又無辜,像一朵不染塵埃的百合花。
而沈渡看著她的眼神,是我五年里,從未見過的,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寵溺和深情。
配文是:【歡迎回家,我的小公主。】底下,已經(jīng)有了上百個點贊和評論,
全都是“鎖死”、“般配”、“祝賀”的祝福。我的視線,漸漸被淚水模糊。原來,
他不是忙,他是在為他的白月光,舉辦一場盛大的、昭告天下的生日宴。原來,
我忍受著地獄般折磨的這一晚,正是他的人間天堂。手機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,砸在地上,
發(fā)出一聲輕響。我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慘白的燈,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,隨著那聲輕響,
徹底斷了。是那根我苦苦支撐了半年的,名為“希望”的弦。監(jiān)護儀上的心率曲線,
開始劇烈地跳動,隨即,發(fā)出尖銳而急促的警報聲。門被猛地推開,醫(yī)生和護士沖了進來。
我看到他們在對我做著什么,聽到他們在喊著什么。但那些聲音,都離我越來越遠,
越來越模糊……意識的最后,我想的卻是,沈渡,我的骨灰,你會嫌它臟了你的手嗎?
2“沈總,您不去看看嫂子嗎?她一個人在家,會不會多想?”喧鬧的宴會廳里,
助理小陳端著酒杯,湊到沈渡耳邊,有些擔憂地問。沈渡正看著不遠處,
被眾人簇擁著的林初瑤,聽到這話,他微微皺了皺眉,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。
“她沒那么不懂事?!鄙蚨擅蛄艘豢谙銠?,語氣淡然,“我跟她說了,初瑤剛回國,
這是接風宴,也是生日宴,都是朋友,讓她別多想?!薄翱墒恰薄皼]什么可是的。
”沈渡打斷他,將目光從林初瑤身上收回,落向手機屏幕。屏幕上,是許念剛剛發(fā)來的消息。
【沈渡,我好疼啊。你能不能……來看看我?!可蚨傻拿碱^皺得更深了。又是這樣。
最近這半年,許念變得越來越奇怪??偸钦f這里疼,那里不舒服。
帶她去社區(qū)醫(yī)院檢查過兩次,醫(yī)生都說只是有點營養(yǎng)不良,讓她多休息??伤宦?,
總是在他最忙、最關(guān)鍵的時候,發(fā)來這種矯情又脆弱的消息。尤其是在初瑤回國之后。
沈渡的思維,立刻進入了他最熟悉也最擅長的邏輯分析模式。
前提一: 許念一直是個堅強、獨立、從不給人添麻煩的女人。
這是他五年前選擇和她在一起的根本原因。前提二: 林初瑤是他心中的一個遺憾,
一份虧欠。他需要補償她。變量: 林初瑤回國。結(jié)論: 許念感受到了威脅,
所以她開始模仿林初瑤的“脆弱”,企圖用這種“博取同情”的方式,來重新獲得他的關(guān)注。
這個邏輯鏈條,清晰,完整,且符合他對許念性格的“認知慣性”。所以,她說的“疼”,
不是生理上的,而是心理上的。是吃醋,是鬧脾氣,是所有女人都會用的小手段。
沈渡甚至感到一絲厭煩。他最欣賞許念的,就是她的“不麻煩”。可現(xiàn)在,
她似乎也開始變得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樣了?!吧蚨筛?,你在想什么呢?
”林初瑤不知何時走了過來,手里端著一塊切好的蛋糕,聲音甜得像蜜糖?!皼]什么。
”沈渡立刻收起情緒,臉上重新掛上溫柔的笑,“在想,我們的小公主,今天許了什么愿?
”“不告訴你,說出來就不靈了?!绷殖醅幥纹さ卣A苏Q?,把蛋糕遞到他嘴邊,“不過,
我的第一個愿望,是希望沈渡哥,以后每一年的今天,都能陪在我身邊?!彼脑?,
曖昧又直接。沈渡的心,微微一動。眼前這張純真爛漫的臉,
和他記憶里五年前那個哭著說“等我回來”的女孩,漸漸重合。虧欠感,再一次占據(jù)了上風。
他張開嘴,吃下了那口蛋糕。很甜,甜得有些發(fā)膩。“只要你想,我都在?!彼兄Z道。
林初瑤笑了,眼睛彎成了月牙。她拿出手機,靠在沈渡肩上,拍了一張親密的合照,
然后當著他的面,發(fā)了朋友圈。沈渡看了一眼自己那條“歡迎回家”的朋友圈,想了想,
拿起手機,點開和許念的對話框,回了一句。【別鬧了,早點睡?!堪l(fā)完,他按下了鎖屏鍵,
將手機揣回兜里。他覺得,自己已經(jīng)做得很好了。既安撫了初瑤,
也“寬容”地對待了許念的小脾氣。這是一個成熟男人,在處理復(fù)雜情感關(guān)系時,
最得體的表現(xiàn)。他完全沒有注意到,在他按下鎖屏鍵的那一刻,他手機的運營商,
送來了一條系統(tǒng)短信。【尊敬的用戶,
您撥打的號碼139xxxxxxxx暫時無法接通……】宴會的氣氛,在午夜十二點,
生日歌響起時,達到了頂峰。所有人都圍著林初瑤,唱著生日歌。
彩帶和香檳泡沫在空中飛舞,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沈渡站在人群中心,
看著眼前的一切,心中充滿了滿足感。事業(yè)有成,紅顏在側(cè),舊憾得補。他的人生,
就像一場被精心規(guī)劃好的完美盛宴,一切,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他沒有,也不可能聽到,
在城市的另一端,同一片夜空下,ICU病房里,那一聲刺耳的、代表生命終結(jié)的,長鳴。
**3</strong>“家屬呢?病人的家屬在哪?”搶救室的門被猛地推開,
主治醫(yī)生張主任摘下口罩,臉上滿是疲憊和焦急。走廊的長椅上,猛地站起來一個年輕女孩,
她沖到醫(yī)生面前,聲音因為恐懼而發(fā)抖:“醫(yī)生,念念……許念她怎么樣了?
”她是許念最好的閨蜜,姜曉。也是接到醫(yī)院電話后,第一個趕來的人。張主任看著她,
眼神里充滿了同情:“對不起,我們盡力了。病人的癌細胞已經(jīng)全身擴散,
引發(fā)了急性心肺功能衰竭……”姜曉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后面醫(yī)生說的話,
她一個字也聽不見了。她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的……”她喃喃自語,“上周,上周她還跟我說,
她能撐到他回來的……”“病人的求生欲很強,但她的身體,已經(jīng)到了極限。
”張主任嘆了口氣,“現(xiàn)在需要家屬簽字,辦理后續(xù)的手續(xù)。她的……丈夫呢?
我們打了一晚上的電話,一直無法接通?!闭煞??姜曉聽到這個詞,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。
她笑了,笑著笑著,眼淚就瘋了一樣地涌了出來。她拿出手機,
點開那個她早就想拉黑的朋友圈,把屏幕懟到醫(yī)生面前。屏幕上,
是沈渡和林初瑤在生日宴上的那張親密合照,時間,是一小時前?!搬t(yī)生,你看到了嗎?
”姜曉的聲音,像淬了冰,“她的丈夫,正忙著為別的女人慶祝新生。他怎么會有空,
來簽他妻子的死亡通知書呢?”張主任愣住了,看著手機上那張刺眼的照片,
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“我來簽。”姜曉擦干眼淚,眼神變得異常平靜,
那是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靜,“我不是她的家屬,但我愿意承擔所有法律責任。
”在簽下那份病危通知書,或者說,死亡通知書的時候,姜曉的手,抖得幾乎握不住筆。
許念。她最好的朋友,那個笑起來有兩個淺淺梨渦,總是說“沒關(guān)系,
我不麻煩別人”的傻姑娘,就這樣,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紙上,一個冷冰冰的名字。
處理完醫(yī)院的手續(xù),已經(jīng)是凌晨四點。姜曉一個人,陪著許念的遺體,走完了去太平間的,
那段最黑最冷的路。她按照許念清醒時留下的遺囑,聯(lián)系了殯儀館,選擇了最快的火化時間。
許念說:“曉曉,別辦葬禮,別通知任何人,尤其不要通知他。我不想我生命最后的痕跡,
是一場難堪的告別?!痹S念還說:“我的骨灰,你幫我找個地方撒了吧。撒在哪都行,
只要不是他能找到的地方。我怕他嫌臟?!苯獣哉驹谔介g門口,看著那扇冰冷的鐵門,
心疼得無法呼吸。都到最后一刻了,那個傻瓜,想的還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。她拿出手機,
最后一次,點開了沈渡的朋友圈。他又更新了一條。是一段小視頻。
林初瑤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,像個精靈一樣旋轉(zhuǎn)跳舞,沈渡的鏡頭一直追隨著她,視頻里,
還傳來了他寵溺的低笑聲。配文是:【新生活的開始?!拷獣钥粗菐讉€字,笑了。是啊,
新生活的開始。一個人的新生,是用另一個人的死亡來獻祭的。多么公平,又多么殘忍。
她關(guān)掉手機,抬起頭,看著遠處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空。天,要亮了??墒窃S念的世界,
卻永遠地,陷入了黑暗。沈渡,你現(xiàn)在有多幸福,未來,我就會讓你有多痛苦。我保證。
這是姜曉,對著黎明,立下的,最惡毒的誓言。
**4</strong>生日宴的喧囂過后,是巨大的空虛。沈渡將林初瑤送回她父母家,
自己開車回到和許念一起住了五年的公寓。凌晨三點,公寓里一片漆黑,沒有像往常一樣,
為他留一盞溫暖的玄關(guān)燈。沈渡心里有些不悅,他借著酒勁,
把這歸結(jié)為許念還在“鬧脾氣”。他摸黑打開燈,空曠的客廳讓他微微一怔。太安靜了。
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從臥室里走出來,接過他的外套,輕聲問他“累不累”。沈渡甩了甩頭,
試圖把這絲不習慣甩出腦海。他走到臥室門口,推開門。床上,空無一人。
被子疊得整整齊齊,像軍隊的豆腐塊,透著一股生分的、酒店式的冰冷。她真的走了。
沈渡的酒,醒了一半。一股怒氣,夾雜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,涌上心頭。
他拿出手機,再次撥打了許念的電話。依舊是那個冰冷的女聲:“您撥打的電話已關(guān)機。
”“好,真有你的,許念。”沈渡氣笑了。他一屁股坐在沙發(fā)上,
開始在他那套堅不可摧的邏輯系統(tǒng)里,分析這件事。她離家出走,是為了什么?是為了抗議,
抗議他對林初瑤太好。她的目的是什么?是想讓他著急,讓他擔心,讓他去哄她。那么,
他應(yīng)該怎么做?按照以往的經(jīng)驗,他只要冷處理,等她自己氣消了,自然就會回來。
他不能慣她這種“一哭二鬧三上吊”的臭毛病。對,就是這樣。沈渡為自己的冷靜和理智,
感到十分滿意。他站起身,準備去洗個澡,睡覺。路過衣帽間時,他鬼使神差地,推開了門。
然后,他愣住了。許念的衣物,一件都不少。春夏秋冬,整整齊齊地掛在屬于她的那一側(cè)。
她的鞋子,也一雙雙地擺在鞋柜里。他走到梳妝臺前,她平時用的護膚品,化妝品,
甚至連那瓶她最喜歡的香水,都安安靜地立在那里。這……根本不像一個賭氣離家出走的人。
倒像……只是出門去樓下便利店買瓶水,馬上就會回來。沈渡的心,第一次,
出現(xiàn)了一絲裂痕。他的邏輯系統(tǒng),遭遇了第一個無法解釋的bug。一個女人,賭氣離家,
怎么會什么都不帶?連錢包和身份證,都放在床頭柜上。他走回客廳,目光在房間里逡巡,
試圖找到更多線索。然后,他看到了茶幾下,那個平時用來放雜物的,藤編的箱子。
不知為何,那個箱子今天看起來,似乎比平時更滿了些。他蹲下身,打開了箱子。
里面的東西,讓他瞳孔猛地一縮。那只他出差時,從瑞士帶回來送給她的手表。
那條他第一次拿到項目獎金,買給她的項鏈。那對他們戀愛一百天時,他嫌幼稚,
卻還是陪她一起買的情侶馬克杯。還有那本厚厚的相冊,里面貼滿了他們五年來的所有照片。
所有他送給她的,所有與他有關(guān)的,所有承載著他們共同回憶的物件,此刻,都整整齊齊地,
被碼放在這個箱子里。像一場無聲的、徹底的告別。像一個精心準備的、遺物展覽。
沈渡感覺一股寒氣,從腳底板,瞬間竄到了天靈蓋。他那套“她只是在鬧脾氣”的邏輯,
在這一刻,被這些沉默的物件,沖擊得搖搖欲墜。不,不對。一定是他想多了。
她或許只是想用這種方式,來表達她的決心,逼他做出一個選擇。對,一定是這樣。
沈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他關(guān)上箱子,把它推回原位。他告訴自己,這依然是她的小手段,
只是,這一次,玩得比較大而已。他回到臥室,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,卻怎么也睡不著。
房間里,似乎還殘留著許念身上淡淡的、洗發(fā)水的味道。他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,
原來這個他住了五年的家,沒有了許念,竟然會空得,讓人有些害怕。5一夜未眠。第二天,
沈渡頂著兩個黑眼圈去了公司。他強迫自己投入工作,用海量的數(shù)據(jù)和會議,
來驅(qū)散心中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。他沒有再給許念打電話。他在等,等她自己聯(lián)系他。
這是他們之間的一場博弈,誰先低頭,誰就輸了。他不能輸。然而,一天過去了,
手機安靜得像一塊板磚。兩天過去了,依舊沒有任何消息。到了第三天,沈渡終于坐不住了。
他那套“冷處理”的邏輯,第一次,失效了。許念就像人間蒸發(fā)了一樣,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
他開始慌了。那種感覺,就像他一直握在手里的風箏,他以為線還在,只是風箏飛得遠了些。
可現(xiàn)在,他低頭一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手心里,空空如也。線,早就斷了。他第一次,主動地,
給許念的閨蜜姜曉,打去了電話。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?!拔梗俊苯獣缘穆曇?,冷得像冰。
“姜曉,是我,沈渡?!鄙蚨杀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,“許念是不是在你那里?
”電話那頭,是一陣長久的沉默。久到沈渡以為她已經(jīng)掛了。然后,
他聽到了姜曉的一聲冷笑,那笑聲里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和……恨意?!吧蚨?,”她說,
“你現(xiàn)在才想起來找她?你不覺得,有點晚了嗎?”“她到底在哪?
”沈渡的聲調(diào)不自覺地高了起來,“你們是不是合起伙來,跟我玩失蹤?”“我們?
”姜曉又笑了,“你太高看你自己了。沒有人有心情,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游戲。
”“你什么意思?”“沒什么意思?!苯獣缘恼Z氣突然變得異常平靜,“我只告訴你一件事。
許念,她不會再回去了。永遠不會了?!闭f完,她直接掛斷了電話。沈渡再打過去,
已經(jīng)是忙音。她把他拉黑了。“永遠不會了……”這幾個字,像魔咒一樣,在他腦子里盤旋。
沈渡煩躁地扯開領(lǐng)帶,將手機狠狠地摔在辦公桌上。他想不通,事情怎么會發(fā)展到這一步?
不就是一場生日宴嗎?不就是因為他陪了林初瑤幾天嗎?至于做到這么絕?他的邏輯系統(tǒng),
再次高速運轉(zhuǎn)起來,試圖為眼前這無法理解的局面,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。
新的變量: 姜曉的態(tài)度。分析: 姜曉是許念最好的朋友,她的態(tài)度,
就代表了許念的態(tài)度。她們聯(lián)合起來,目的,就是要逼他就范。
結(jié)論: 這是一場有預(yù)謀的“逼宮”。她們想用“徹底消失”這種極端的方式,來懲罰他,
讓他妥協(xié),讓他和林初瑤徹底斷絕關(guān)系。對,一定是這樣!
沈渡找到了這個新的“邏輯支點”,心中的慌亂,暫時被憤怒所取代。他覺得許念不可理喻,
覺得她被姜曉那個女人帶壞了。他決定,要找到她們,然后好好地,和她們談一談。
他開始嘗試聯(lián)系許念的其他朋友,那些他只在婚禮和聚會上見過幾面的,模糊的臉。然而,
他得到的回復(fù),卻驚人的一致。要么是電話被直接掛斷,要么是微信被拉黑。
那些曾經(jīng)對他客氣有加的男男女女,此刻,像商量好了一樣,把他當成了瘟疫,避之不及。
沈渡徹底懵了。他感覺自己被一張無形的大網(wǎng),隔絕在了許念的世界之外。
他能看到那個世界,卻怎么也闖不進去。他第一次,感覺到了“失控”。這種感覺,
讓他無比痛恨,又無比恐慌。就在他快要被這種情緒逼瘋的時候,助理小陳敲門進來,
遞給他一份文件?!吧蚩?,這是您讓我們查的,關(guān)于林小姐當年出國留學的資料。
”沈渡接過文件,心煩意亂地翻開。他只是想找點事做,來轉(zhuǎn)移自己的注意力。然而,
當他看到文件里的某一張紙時,他的動作,停住了。那是一張醫(yī)院的繳費單復(fù)印件。時間,
是五年前。繳費人,是林初瑤。而繳費項目那一欄,清清楚楚地寫著四個字:人工流產(chǎn)。
6“人工流產(chǎn)”這四個字,像一顆子彈,瞬間擊中了沈渡的大腦。五年前,
林初瑤哭著對他說,她家里逼她出國,她沒辦法,但她一定會回來。他信了。這五年,
他一直活在這份“虧欠”里。他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,才留不住她。所以當她回來時,
他才會毫無原則地,想要去補償她。可他從來不知道,她離開的真正原因,
是因為她打掉了他們的孩子。她甚至,從來沒有告訴過他,她曾有過他們的孩子。
沈渡感覺自己像個天大的傻瓜。
他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的、那份關(guān)于白月光的、純潔無瑕的回憶,在這一刻,
被這張輕飄飄的復(fù)印件,砸得粉碎。原來,所有的純真,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象。
他拿起手機,幾乎是立刻,撥通了林初瑤的電話?!吧蚨筛纾趺蠢??”電話那頭,
是她一貫甜美的聲音?!拔迥昵?,你是不是有過我的孩子?”沈渡開門見山,聲音冷得像冰。
電話那頭,沉默了。這沉默,就是最好的回答?!盀槭裁床桓嬖V我?”沈渡的聲音,
因為極度的失望和憤怒,而微微顫抖?!拔摇绷殖醅幍穆曇衾飵狭丝耷唬?/p>
“我當時……也是沒辦法。我家里人不同意,而且,我們都還那么年輕……我怕,
我怕這個孩子,會拖累你?!庇质恰芭峦侠勰恪边@套說辭。曾幾何時,
他覺得這是多么懂事的理由??涩F(xiàn)在,他只覺得無比諷刺。一個打掉他的孩子,
一個隱藏自己的病情。他身邊的這兩個女人,到底誰,才是真的為他好?沈渡的腦子,
一團亂麻。他掛了電話,疲憊地靠在椅子上,閉上了眼睛。他需要重新梳理他的邏輯。
林初瑤,不再是那個完美無瑕的白月光。她有欺騙,有隱瞞。她在他這里的“信任權(quán)重”,
需要被重新評估。那么,許念呢?她這次的“離家出走”,會不會,